平安号轮船的甲板分为三层，上中下都宽大开阔，夏夜的海风十分轻柔，不管是正在喧闹的中央大舞厅，还是空旷的甲板上，都是灯火通明。

张美溪不愿意走去船舷边上，只走了很短一点距离，就坐在了二层甲板正中央的白漆木桌椅边，这套桌椅白天的遮阳棚已经拆去，在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一半的天空，和三个方向的海水。

三层甲板上散布的二十多个保安队形变换，很快合拢过来。

罗伯特完全都没有注意到保安们，在这个时代，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上流社会和普通的仆役阶层，差别巨大到完全是两个物种。

保安和侍者对于上流社会的绅士淑女来说，就是和一刻也离不开的自动类电器差不多。仆役阶层和周围的环境用品融合起来，处于那种不用我就不会存在的奇特物理状态之下。

据说贵妇人们约会情人（在有丈夫情况下关系密切的人），也是从来不避讳贴身女仆的。她们的任何隐私，都没有瞒过仆役的可能。就连排泄物，也要一天多次的被观察和清洁。

男女侍者们流水一样的过来送帽子和防风披肩，白漆的桌面很快就摆上了茶水点心。

罗伯特还睁眼说很瞎的台词：

“啊，只有我们两个人了，这样的时刻真是美好！”

张美溪很认真的呼吸的空气：

“这里的空气也不算很新鲜，海潮带来了海底的腐败物质，连空气中都散布着细小的腐败分子。”

罗伯特立刻接口说：

“人类自身的免疫适应能力是非常强大的，小公主，你的手上至少要有几十亿的细菌，但是因为呆在你的手上，它们都是善良美好的细菌了。”

罗伯特拿起白漆小桌上白瓷盘里的豆腐块毛巾，认真的擦拭着自己的双手。

在甲板上的白炽灯光照耀之下，他的手指修长完美的让钢琴师都要羡慕！

张美溪嘴边挂了一个笑，把目光投向漆黑一片的南方深海中。科学的天才她是在纸面上交流过无数了。但是今晚，闲着也是闲着，那就随便和罗伯特聊一聊吧！

……

水平相差了一百年的两代制药工程师之间，还是有很多话题可说的。罗布特不光智商和他的外貌一样值得称颂。最难得的是，他还有往前看几百年的想象力。

张美溪倒是更务实一些，她更注重的是，已有的知识技术如何在现有的条件下实现，暂时不能实现的。如何来划分步骤，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实现。

所以两人聊起来难得的合拍和投机。

一个多小时之后，大舞厅里的客人开始陆续出来透风，并且勾搭各种私事，有喜欢高的，就上了最顶层。有喜欢宽阔的，去了最底层。

中层的甲板上，依旧只有张美溪和罗伯特两个人，当然了，二层已经汇集着轮船上大部分的保安。杏子就站在张美溪身后一尺远的地方。因为他们都算是和自然融合的仆役阶层，所以全都被罗伯特无视了。

因为轮船上的宾客们，对于娱乐沉迷层次不一样，所以平安号十点钟准时回航，送走一批客人，剩下的大部分会在十二点前离开，最后一批甚至会熬到凌晨两点多。至于某些十分狂热的，比如说白太太一家，就要打扰一间客房，直到第二天中午才会离开了。

张美溪在十点钟轮船回航的时候。站起来向罗伯特告辞：

“您的想法对我启发很大，也想也许以后我们可以通过信件继续交流。”

罗伯特也站起来，意犹未尽的建议说：

“我们现在去找一个房间，我写一些公式给你。”

对于很多不善言辞的研究者来说。描述公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罗伯特显然不在此列。但是他还是迫不及待的想写一些公式出来。

张美溪重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披肩：

“我非常想看到，但是今天太晚了，我们还是改天再约吧！”

她稍微回头，向罗伯特介绍杏子：

“这个是我的助理。”

原来的布景板杏子小姐立刻在罗伯特眼睛中鲜活起来，他很绅士的弯腰行礼。嘴巴里说着甜美的话：

“认识你很高兴，美丽的助理小姐。”

杏子屈膝还礼，很自然的插在了他们中间，抱住了她家大小姐的胳膊：

“必须要回去了，呆了这么久，对身体不好，新鲜的风也是物极必反的。”

张美溪点头。

罗伯特很绅士的履行起护送的职责，他让女士先行，可惜甲板的一段路太短了。很快到了不得不告辞的时刻。

罗布特说：

“您的年轻和学识简直让人不可思议，我想世界上的所有大学，都愿意为您敞开大门。”

世界上所有的大学，是去做学生还是去做教授？

张美溪笑一笑，最后一次屈膝行礼告辞。转过身去的时候，她的两抹含烟轻眉微微的蹙起。刚才聊天太兴奋，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那？

……

第二天平安号再次靠岸，张美溪步行下船，她的福特车就停在岸边二十米远的地方。可是才走过了五米远的地方，她就被拦住了。

清晨初生的太阳照耀在海面上，波纹晃动，使得大海的颜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澈透明。罗伯特有一双碧蓝的眼睛，比最通透的海水也不相上下。

他两米的巨型身高靠在一辆一米多高的巡演舰式样，英国老牌敞篷巨轮跑车上。笑着对张美溪说：

“小公主，我来做你的汽车司机怎么样？”

张美溪昨天果然有几句话失言了，她居然顺口就说了今天早上几点，会去那里上班。

她身后的保安已经不是昨夜游轮上的一波，两个保安面无表情，眼神都一动不动。手却全部摸上了腰间的大肚子盒枪。

杏子从张美溪身后探出头来，她上前一步，咧嘴对罗伯特一笑。平凡的相貌被清晨的阳光加成，居然也有几分妩媚惊艳之意，她说：

“汽车夫就不要想了，这个工作的竞争过于激烈。”

周三少爷算是世界上最称职的汽车夫了。他绝对不会让大小姐走二十米远的路。罗伯特顺着杏子的视线转过头去。

看见不远处的一辆高棚福特车上跳下一个面貌英俊的年轻男子，年轻男子冲着这边笑。第六感灵敏的罗伯特又下意识的顺着他的目光转头。

电是自然界里最普通的现象，然而有时候也很神秘，在两个人的目光对视的时候，它甚至会违背自然规律的隔空传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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