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溪并没有在污染的事情上太过纠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污染，只是在她的心中站了极小的一个角角，几乎可以忽略。还有更大的事情，像石头一样，沉甸甸的压着。

于暗夜里辗转反侧，反复筹谋，推敲出最大的得失，下定决定，又否定掉自己，全盘推翻。

平安的高校长去东北访问交际，效果非常好，发电报来说，争取到一块免费的地。严格来说，一块地的叫法已经不准确了。他在东北争取到的，是一县之地。

东北的北部，在松辽平安的中部，靠近蒙古省。县名大同。张美溪是个不会起名的人，她笑着用铅笔在电报纸上划拉，把大同改名大庆。大庆！

周二少爷看她高兴的样子，有些不忍心的说：

“东北太乱，还是上海安稳些！”

东北是真的很乱，将来会更乱。上海安稳，是假的安稳，上海的将来也会很乱。

张美溪在上海建设了工业基地，也要在东北建设一个，建设在大庆。工业，是高投入，追求长久回报的行业。

这和将来的战乱是矛盾的。

……

福特汽车开回张家公馆，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张太太不在家。女助理金环笑着端了茶水出来：

“刚烧好的热水，大小姐洗个澡吧！累了一天，腻腻的。”

周二少爷和周三少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始喝茶。女助理金环的智商和情商都还处于发育中，对于少年男女来说，提到洗澡，也是有一种暧昧的氛围。

张美溪摇头，也坐在沙发上喝茶。

周二少爷观察了她的表情，立刻说道：

“大小姐还有什么事？”

还有很多事，东北，石油。二十世纪是世界工业化高速发展的一百年。石油是工业的动力和重要原材料，二十世纪的多场战争。说白了就是围绕了石油展开的。有一个后世公认的结论，日本在二战时期，对东南亚全面开战，战线拉的很长。战场铺开的很大，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们一直没有找到石油。

在此基础上可以做多种的推理和假设。

山东先生的名气有多大的作用？有一个现实的例子，是爱婴斯坦，几千年地球文明史。最伟大的科学家之一，他是犹太人，貌似他在国际上呼吁了多年，也没阻止德国的二战和对犹太人的厮杀。

东北王父子能保住东北吗？

其实并不需要谁来冒充神棍提醒东北王，你有危险，三年后，日本人会炸死你。这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明白白的事情。东北王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千日做贼容易，千日防贼难。总是有防不胜防的那一天。

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守方式

如果日本得到了东北的石油？也许对内陆的入侵会放缓速度，但是日本得了这样强大的动力日后会怎么样？作为它的邻居，中国会有好果子吃？

山东先生借助欧美的工业技术起步做工业化制药，挨了愤怒国人的不少骂，她不在乎。如果将东北划给日本，没有她的任何问题，但是她会良心不安。

张美溪喝了几口茶，笑着站起来：

“看你们也都不累的样子。我们去书房说话！”

他们一起去书房看地图，看工业基地的设计图，头挨着头！

……

张太太今天是出去跳舞。一连多少天，也有些腻歪了，所以回来的早，带着黄小姐们。女助理杏子跟在她后面。说一些解释的话：

“健康报上说，要早睡早起，生活有规律，对皮肤好。”

金环和银环迎接上来，喊太太。

张太太皱眉：

“你们大小姐那？”

女佣们说：

“大小姐在书房，和两个周少爷在一起。”

青春年少。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好吧，其实也不算是孤男寡女，他们是两男一女，不算孤也不算独。

张太太毫不介意，她脸上挂笑：

“他们从小就要好，你去叫下来，一起吃宵夜！”

这话里也有一点解释的意思，黄小姐们陪着笑，并不发表更多的评点。

……

但凡国际化的大都市，总是会跟随着一个“不夜城”的外号，上海当然也是。夜间生活丰富，消费地点繁多。

吃宵夜的地方是金鼎轩，挨着光明大戏院，主打山东的菜式，提供最正宗的孔府宴酒。他们订好了包厢。因为经常过来，穿着青布汗衫的酒楼伙计也认识他们，弯腰行礼，肩膀上搭着雪白的毛巾：

“张太太您楼上请！”

“六姑妈您也来了！”

一个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巧遇的是他们的老亲，名媛白玲珑小姐。白小姐生的丰润美貌，穿了件泡泡袖的红色短款连衣裙，裙摆打在小腿肚子的上方，这个长度在今年是最时髦的。比去年短了一寸，比前年短了两寸。

脚下是一双黑色的亮面皮鞋，鞋跟三寸，配着短短的白棉袜子。完美无缺的装饰，只不过她手腕子上还戴着八只叮当作响的金镯子。

金镯子大约是这位小姐的吉祥物，春夏秋冬，四季不离身。

白玲珑后面，还跟着一位西装的青年。青年手里拿着一顶洋装同色的宽沿帽子，欠身行礼。眉目端庄，身资修长，仪态从容。

“六姑妈，我姓许，也是白家的老亲。”

这是新亚制药厂的许七少爷。据说有一种科学的理论，在地球上，任何两个人之间，只要通过六个不同的熟人转折，都可以互相联系到。

新亚制药厂的许七少爷，联系起张太太来，就不需要那么麻烦。他们中间只需要经过一个人。他认识白玲珑，认识黄小姐们，认识周二少爷。

尤其方便的是，许七少爷还认识张美溪。

他弯腰行礼，自我介绍，抬起头来，脸上带笑，眼睛穿过张太太，落在张太太身后的张美溪身上。

周二少爷有点身子窈窕，周三少爷有点虎背熊腰，详细计较起来，还真是比不上这位许七少爷。黄小姐们激动开来，互相看一眼。

许家七少爷曾经是表妹张美溪唯二的追求者之一，她们早就反反复复的向姑妈回报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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