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昔昔一时哑口无言。

“还有,将来你孩子若出了什么事……”

“我亲自去求,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昔昔连忙道。

“你以为感孝寺什么猫猫狗狗都收吗?”

“你……”

薛莹打断她的话:“就算你想求,感孝寺也未必愿意给你。光有诚心是没有用的,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为一张平安符的人我不是没见过,照样会被赶出来。”薛莹转身继续往上,“明途师父一直不愿意见我,但是明觉师父一天到晚忙得不见人影,恐怕就是为了给她找草药去的。”

之前是她一直不愿意深想,如今想起来了,便也明白了许多事情:明途师父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她太丑了而不愿意跟她见面,而是身体已经差到没有办法每天督促她练功了,所以索性放弃。

昔昔咕哝:“我又没求她。”

“是啊,所以我才劝你把平安符还给人家。”

然后变回哑巴,重新回到之前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那她的计划怎么办?如果没有健康,她还如何打拼,如何改变那该死的命运?

这么严重的一点事,薛莹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把平安符还给人家”,昔昔不由有些恨恨:“薛莹,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能这么残忍!”

“你说的对。”薛莹顿了顿,“琉璃夫子也说得对。”

她不仅不慈悲,而且很没有悟性,她只是一个更看重自己、更看重自己在乎的人的俗人,浅薄,自私。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恨明途师父,但不管怎么说,既然受了别人的恩惠,还是带着点感恩之心吧。”薛莹耸肩,“其实你们之间的恩怨我没有资格管,也不想管,但是我担心今天的状况以后还会发生,所以倒不如一次性说个清楚:以后跟赵庄头、合安婶对着干的事情最好不要再发生,因为我一定会站在他们一边,而你现在还斗不过我。”

昔昔咬牙:“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这么不信任我?”

“从我发现你不信任我的那一刻起。不信任就像是刺猬身上的刺,它能自保也能伤人。你不愿意拔掉,我也只好同样穿上猬甲以免被你所伤。”薛莹冲她含义不明地笑了笑,“你也知道,我毕竟是个自私的人。”

两人就此陷入沉默,一直走到院子门口,昔昔才重新开口低声道:“我也在努力试着去信任你,只是一时还办不到。”

“慢慢来,我很有耐心。”薛莹站定,歇了口气,“在这之前,我们就暂时保持互相防备的姿态吧。”

赵虎已经听到声音,前来开门,看见昔昔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昔昔小姐回来了?弟弟肯定会很高兴的。”

昔昔闻言,脚下居然迟疑了一下,似有些近乡情怯。薛莹带头迈进大门:“走吧,确实,弟弟会很高兴的。”

弟弟和绑住刚刚睡醒,躺在围栏床里你一言我一语地用外星语聊着天,看见有人进来,蹬着腿咯咯咯地笑起来。

昔昔的脚步似乎异常沉重,慢慢跟在薛莹后头。正在照看孩子的孙姑姑看见薛莹站起来正想打招呼,发现她身后还有一个昔昔,不由愣住。

薛莹冲她点点头,孙姑姑立刻心领神会,抱起绑住出门去了。

“弟弟,你娘回来了。”薛莹扶弟弟坐起来,轻轻拉了一下他的小手,“打个招呼吧!”

弟弟哪里听得懂,只是喜欢薛莹,见了她便激动着伸手求抱抱。昔昔走到床边,呆呆看着弟弟,最后才微微哽咽着说:“他长大了好多。”

弟弟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人,抬头看去,那双天然深邃的眸子带着专注和探究。昔昔犹豫了一下,伸手抱他起来。

弟弟扁嘴,小脸一皱就要哭,薛莹连忙道:“不许哭,她是你娘。”

弟弟眨眨眼,不哭了,但是伸手要薛莹抱。薛莹双手环胸,拒绝了:“我不抱。”

弟弟有些委屈,转头看了看陌生的昔昔,再看看薛莹,发现她还是不愿意抱自己,只好乖乖地依偎在昔昔怀里,嘟嘟囔囔地玩起了自己的手指。

昔昔已经湿了眼眶,薛莹装作没看见:“你跟他好好玩玩吧,我去让人给你准备房间,今天无论如何住一晚。”

出了门,孙姑姑抱着绑住正等着,向薛莹汇报:“栓子回来了,他们一家人在说话,就让我来照看孩子了。”

薛莹点头:“我知道,您辛苦了。”

“不敢当。”

“走吧,去我房间坐坐。”

两人往薛莹的房间走去,孙姑姑问:“昔昔以后就回来住了,是吗?”三个月前昔昔走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但也想不明白昔昔和薛莹之间发生了什么,毕竟那个时候薛莹还在感孝寺,什么都不知道呢。

薛莹摇头:“她还是要走的,这里留不住她。”

“那她的孩子?”

“她不会带走。孩子还小,她在外面忙,照顾不过来。”

“她舍得?”

“舍不得也没办法,总要活下去……”薛莹几乎是在自言自语。昔昔现在是在为将来打拼,为她和孩子寻求一条活路,所以必要的绝情也是无可奈何之下的选择。再者,将孩子留在这里,也算个人质,不然明途师父那边恐怕不会轻易让她离开。

这些人什么都不愿意透露,但不代表她猜不到。只是她总也不明白,昔昔和明途师父之间到底有什么龃龉,让事情发展成如今这般怪模样。

“什么?”

“没什么。”前头冬寻已经迎过来了,看见薛莹、孙姑姑和绑住这么一个怪异的组合,有些疑虑地多看了几眼才行了礼。

“小姐。”

“嗯。甄妈妈怎么样了?”

“午睡醒了之后说有些头疼,我煎了药给她喝下,刚又睡了。”

薛莹叹气:“甄妈妈的身体总也不好,这也是个问题啊。”

“依我看,甄妈妈她更像是心病。”

“我知道,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她不愿意说,我们也没有办法。”薛莹也不是没有试过开导甄妈妈,但努力的结果往往适得其反,似乎她越是关心这件事,甄妈妈的病就越重,到后来,她也不得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孙姑姑微微一笑:“看来小姐要烦恼的事情不少啊。”

“可不是嘛。”薛莹打起精神,“不过没关系,给点耐心,都会解决的。”别的没有,可她的耐心一向很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