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鱼用于两盘，就能解决眼下的困境。”

司膳太监和掌厨头皮发麻，“你想瞒天过海！不行，你胆子太大了！

“所以奴婢也只是说如果。”燕窝解释，“鲥鱼矜贵，离水即死，快马加鞭或者商队运送，抵达京城都有些不可言喻的味道——这不也是掌厨你选用红烧的原因所在吗？其他鱼混合塑造另一半，再回锅红烧，奴婢能保证烧出来的鲥鱼味道跟别的鲥鱼没有区别。”

燕窝压低声音说道。

从她献策一鱼用于两盘的时候，司膳太监和掌厨生怕厨房人多眼杂，哪个碎嘴的人说秃噜嘴跟别的人一说，把事情扬开来谁都没有好果子吃，就让燕窝跟她们出去，找了个角落跟燕窝说话。

司膳太监：“你说得轻巧，被客人们发现，长公主的颜面何存？”

燕窝不见惊慌：“奴婢听说邀请来的夫人当中有两位的娘家或夫家在定海县，大可以把这一半的鱼送到她们桌去。定海县常有渔船前往南浔，奴婢常与来自定海的渔夫购买海产河鲜，对他们当地的风俗略知一二。当地人吃鱼忌讳把鱼翻过来，有翻船的含义，只消把那一剖为二的鱼端到那一桌去，她们不会发现的。”

掌厨沉思：“你也说了，那两位来自定海县，她们势必吃过新鲜的鲥鱼，被她们尝出味道不对——”

“不会发生这种情况。”燕窝笃定，她侃侃而谈的模样，让掌厨没敢小觑这个据说是从莲园调配来临时帮忙的小丫鬟：“你就这么自信？”

燕窝：“定海县的码头边上砌了一行行的小灶，支一把伞，架上蒸笼，摆上木桌条椅就是一处食肆。每当渔船靠岸，百姓从渔夫手上买来鲥鱼不用几步的脚程就可以把鱼交给小灶的主人，由她料理现杀现做一道清蒸鲥鱼，跟千里迢迢运送到来京城的鲥鱼味道是不同的。奴婢进府以前跟随厨娘做过不少素鱼、或者鱼肉混合，可以以假乱真。”

此时，采买的小厮提着一尾鱼跑回来。

司膳太监眼疾手快将他喊住，远看还不觉得，近看才发现是青鱼，问他怎么回事：“让你买的鲥鱼，怎么买成青鱼？”

小厮喊冤：“小的到了鱼市，鲥鱼早就没有了，小摊贩说明天可能会有几尾送到。小的又问鳜鱼，可鳜鱼跟鲥鱼长得一点都不像，找了几家都只有臭鳜鱼，最后小的只好买青鱼……”

“你！”

哪能这么替代！

掌厨思考起燕窝说的可能性，如果吃鱼不翻身，不吃到鱼骨下的那一半鱼肉，应该也……可行，“但是鱼头和鱼骨你总不能一变成2二吧。”

燕窝：“用别的替代就好，掌厨请放心，珊瑚既然能这么说，所有的细节都会做好，断不会叫人看出猫腻——猫也分辨不出来。”

她的意思就是她亲手做那两盘菜。“无论发生什么，珊瑚都一力承担。”

掌厨：“我觉得可行。”

司膳太监：“咱家觉得不行！”

掌厨：“不行什么，不行你来，本就是你那边捅出的篓子，现在要整个厨房陪你伤脑筋。”

司膳太监：“兹事体大，被人发现瞒天过海，长公主威严受损，后果很严重。”

掌厨：“鲥鱼是长公主点名要的，不是客人们要求席上有这道菜的，我且问你，你报了菜名没？”

司膳太监愣了愣，鲥鱼被撤回厨房的时候，他嘱咐丫鬟们无需报菜名，只管上菜，若是有夫人女眷问起再轻声解答。那时候他已经有隐瞒的想法了吗。

时间容不得他们纠结了，总管亲自过来催。

司膳太监：“珊瑚，你跟总管说，如果他同意那就去做。不同意，咱们继续另想法子。”

燕窝福了福身，应喏。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不在厨房？”总管问，“鲥鱼的事怎么解决？”

“回总管，目前有一个解决方式，只是……”司膳太监吞吞吐吐，总管让他有话就说，他就让燕窝来解释。

燕窝说：“奴婢提出一鱼用两盘的方式，剖成两半，分装两盘，再用青鱼肉填成另一半红烧，鲥鱼一面朝上，青鱼一面朝下，这两盘菜送到来自定海县的夫人桌上，出于风俗习惯，她们不会把鱼翻过来吃，奴婢有把握可以不叫那两桌的夫人发现个中的玄妙。”

总管听着好奇，但燕窝也太大胆了。

“事急从权。”

“好一个事急从权，你去做吧，等做好，你再把那两盘鱼端上去。”总管说道，回禀长公主。

长公主眼中闪过异色，以扇掩面：“掌厨竟掌握这般手艺，叫本宫好奇。”

长公主这关现在是过了，总管鬓角被汗水打湿。

“怎么了？”孙长馨问。

“没什么，一些琐碎事。”

饭到中旬，那位夫人得知闯祸的小白猫回来，顿时心头大石落下，饭也多吃几碗。

开国侯继夫人崔梦章遥遥看了一眼柳清池和柳澄心，感叹这种好事为什么不落到自己的儿子身上，想到在花园里柳清池明里暗里暗示，请她尽早安排她们跟裴朔见上一面，她的心好像被隔着棉絮有针扎一般，不痛不痒，但不舒服。

席上其乐融融，宫女丫鬟从偏厅侧门鱼贯而出。

红烧鲥鱼这下来了。

燕窝端着两盘半真半假的鲥鱼，分别送到那两位定海县的夫人桌上——虽然娘家或夫家都来自定海县，她们的关系并不融洽，见面就掐，连表面的塑料姐妹花都维持不了。

燕窝送了菜到青绿山水纸屏下等候，她不能走，这是司膳太监说的，如果那两桌出了什么问题，第一时间提她出去领罪。

她送菜时抬眼扫了一圈，忐忑的心在这一眼里安在肚子，那两桌有不吃鱼的，也有来自定海县讲究吃鱼不翻身的，还有的几位衣服下有点凸显小肚子，她们的筷子已经放下，双手放在腹部搭着。

燕窝从容不迫，不见半分心虚，如其他传菜丫鬟般离开，两桌女眷没发现这个丫鬟在她们眼皮底下玩了一出偷天换日的把戏。

夫人们纷纷动筷，夹起鱼肉往嘴里送。

司膳太监手心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