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大哥,炉子里的是什么呀?”沈曦站在百里屠苏身后,看着炉下的熊熊大火,好奇道。哥哥去看书了,华月姑姑也陪着去了,她就只能来找大哥玩啦,不过大哥好像也有事在忙呢。

百里屠苏微拂袖,遮住身后的沈曦。“我正在铸剑,你且退后,莫被火灼伤了。”

“哦……”沈曦点点头,乖乖地后退几步,又问道:“大哥铸剑做什么,给自己用吗?”

微微摇头,百里屠苏耐心回到:“父亲已将阿夜今后的修为术法交由我教授,这柄剑,是为阿夜铸的。”

“原来是这样啊……”沈曦微微睁大双眼,望着百里屠苏的双眸满是孺慕之情:“大哥居然还会铸剑,好厉害!小曦听父亲说过,做一把剑是很难很难的事情呢!大哥以后能不能也给小曦做一把剑?”

看着妹妹孺慕的眼神,百里屠苏只觉心尖一颤,不自觉便点头道:“自然可以,待你长大后,我便为你铸一柄好剑。”

“大哥真好!那大哥一定要给小曦做一把很好看很好看的剑!”沈曦闻言高兴得拍起手来,只觉得大哥又厉害又好看,还对她这么好,简直跟哥哥一样,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见妹妹这般高兴,百里屠苏也不禁柔和了脸庞,一面开始思考该为妹妹准备什么铸剑材料,以及剑的外观、注灵等等……

“天府祭司大人!”忽然,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只见沈夜身边的侍女华月跌跌撞撞地冲进屋内,平日温婉沉静的脸上此刻竟满是惊慌。“阿夜忽然吐血了!”

当百里屠苏赶至书房时,沈夜已然意识模糊,他只觉全身无处不痛,仿佛有一条火蛇紧紧将他绞住,灼热到几近令人窒息。

“阿夜!”忽然,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接着似乎有人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那是一个清清凉凉的怀抱,他不禁紧紧抓住了那人的衣袖,张口便咬了下去。

平和的木系生发之力不知何时侵入他体内,一丝一丝地攀上崩溃混乱的火系灵力,渐渐引导着,直至归于平静。

缓缓张开双眼,便猝然落入了一双乌黑冷沁的眸子,那人薄唇紧抿,长眉微蹙,开口便严厉道:“无人引导,逆行经脉,胡闹!”

沈夜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话,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别过脸去,眼睛死死盯着百里屠苏的衣袖,不发一言。

“……”百里屠苏以为是自己语气太过严厉,吓到弟弟了,沉默了一会,才勉强柔和了声音,道:“你尚年幼,法术亦初初开始修习,应当循序渐进,不可急功贪进,方才若我未曾及时赶到,如今你多半已是半个废人。”顿了顿,又道:“父亲已将你交予我教授,日后有何不懂之处,可随时问我。”说完,见沈夜还是无甚反应,只当他还未接受自己长兄的身份,便也不强求,将他抱起,走出书房,向家里走去。

屋外仍下着大雪,天地寂静,唯雪簌簌落下,落在百里屠苏的肩上、发上,他微微皱眉,抬起袖子将怀中的小小少年掩住,继续稳稳地向前走。华月走在两人身后,看着沈夜的眼中满是担忧,但却不敢上前,只能亦趋亦步跟着,苍苍来路上的脚印很快被大雪覆盖了。

来到屋内,百里屠苏轻轻将少年放在床上,拉过一旁的棉被帮他盖上,平静道:“方才你走火入魔,我已将你崩溃的灵力疏散殆尽,但经脉仍受了些损伤,身体尚虚。今后十五日,便好生躺在床上养伤,待你伤愈,我便开始教你术法。”说完便欲离去,谁知刚想转身,衣袖便被人扯住了。

回头,只见少年一脸别扭地望着他,轻声道:“这十五日,就只能躺在床上……哪都不许去么?”

“……可下床做适当的活动,但不可剧烈运动。”

“哦……”少年缓缓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又听到闷闷的声音传来:“谢谢你……”

“……”

百里屠苏轻轻将手放在少年头上:“骨肉亲情,何必言谢,你且好好调养。”

回到铸剑室后,百里屠苏将沈夜的情况告知正焦急等待的妹妹沈曦,沈曦忙一路小跑去了沈夜的房间。此时炉内剑胚已将成形,百里屠苏便收理了思绪,投入铸剑的过程中去。

转眼,十五日将至,沈夜整日不是看书便是睡觉,无趣得很,加之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便趁着华月不注意,跑到花园中去散步。

此时仍是隆冬,大雪连续下了十几日,今天终于停了,整个流月城被冬雪覆盖,像一头沉睡了千万年的庞然大物,并仍将继续沉睡下去。花园中的植物都被白茫茫的雪覆盖了,本就萎靡的枝叶此时更是染上了枯败的色泽,想是过了这个冬,又有许多植物将要死去,只剩下一个空壳了吧。

忽然,清淡渺远的琴声似乎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沈夜愣了楞,不由自主地向那个方向走去,剥开层层掩住的枯败枝蔓,沈夜看见了那个穿着祭司长袍的身影。

百里屠苏看着手中的琴,忽然停了下来,心中流过的不知是讽刺还是遗憾,亦或是对自己和命运的嘲笑。他终究还是忘不了那个人,忘不了太子长琴,随着他与那人的相遇,远古记忆的封印缓缓解开,太子长琴昔年际遇如在眼前,最初的时候,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百里屠苏,亦或是太子长琴?甚至于现在,他仍是心有迷惑,证据便是他手中的这张琴——呵,即便是将剑视作此生伴侣,他仍忘不了太子长琴的琴,亦忘不了那人的琴。琴心剑魄之说,果然并非虚妄吗……

“……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