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一个人,想要站上山顶峰可能需要一辈子,而滚下来只需要一秒钟,二奶奶便是最好的例子。

冬去春来,地上的积雪融化,房檐上的雪水滴答,花草树木也有了复苏的迹象,可日子却没有好过,出了事后的侯府看上去如一潭碧水不起波澜,实际却是烽烟四起,侯爷一句发话,大奶奶就拿回了丢失已久的管家权,二奶奶也不知是被打击坏了还是被二少爷闹得无暇顾及管家,总之拱手让出管家权,万事不过问。

时间一久五丫才明白,二奶奶用得事将计就计,不过是看扁了大奶奶根本没有管家的能力为了给她难堪,大奶奶说的话,手下的人各个阳奉阴违,不好调教的很,管家权对下面的人易主是个大事,这个时候一定要学得眼尖耳聪,一不小心选错了主子,翻身可就难了,在府里的老人几乎都知道二奶奶当年是用怎样的手段把管家权弄到了手,并压制了大奶奶这么多年,放在谁那儿,谁都会相信,二奶奶就是出了事儿,也是一时的,翻身跟翻篇儿一样容易,只可惜他们都错了,二奶奶还是当年的二奶奶,而大奶奶却不是从前的大奶奶了。

最初的日子里账目常常出问题,仲夫人更是常拿这些事说来说去,大奶奶也只是听着,不慌不乱,依旧是那副态度,你说着我便听着,不反驳也不解释,没过多久,大奶奶就将上上下下都打点的极好,用了什么法子五丫倒是不知道,但五丫知道这大奶奶一定是早早地就心里有数,不过是扮猪吃老虎,杀了个回马枪。

怕就怕这样的人,平日里不声不响,私下里什么都有数,五丫不知是怎么多多少少对这个大嫂有些怵,她身上没有危险的气息,却时时刻刻能做出让你想不到的事情来,比如会叫的狗不咬人,会伤人的人往往也不会吭声。

大奶奶不光堵了仲太太与二奶奶的嘴,也堵了全府上上下下的嘴,以前不待见大奶奶的如今都成了她的人,现在满府都是对她的赞扬,以德待人,心地宽广。

本来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种事儿对五丫很有利,只是其中一只老虎太过贪心,不惜拿没有过节的自己当踏脚石,以前五丫总觉得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你不欺负到我头上我也不会先招惹你,可是现在五丫知道,先发制人才是硬道理,若是等到别人一次击倒你,怕是这辈子都爬不起来了。所以五丫准备行动了,不只是为了一席之地,更是为自己生存下去,生存的更好。

五丫梳了个简单的坠马髻,头上插了支白玉簪,身着浅碧色织锦长裙,清新典雅,早就脱了当年的稚气。

“三奶奶不是要去二奶奶那里么?怎的也精心装扮上了?”冬梅一面帮五丫整理衣衫一面问道,五丫笑了笑,“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今个儿我是去找盟友的,可不是去落井下石的,若是穿得大红大紫的好似去讽刺一般,我可不想还没张口就生得人厌。”与其说是找盟友不如说是谈判,以五丫现在的水平怎么跟大奶奶过招,有个盟友必定比孤身奋战来得好,何况这个盟友虽不是神,却也不至于蠢得像猪。

自从大奶奶在这个家里风生水起后,二奶奶表面上显得多少失意,实际是十分失意,管家权没了是次要的,丈夫跟婆婆的心才是二奶奶得不偿失的,不得不说,她被打击的溃不成军了,如果自己的男人都不愿站在你背后为你撑腰,只怕是下半辈子要难过了,似乎女人要靠男人生活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从来到这个世上那一刻便是,父亲,丈夫,儿子,这三个男人贯穿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每当五丫想到这里,五丫便会想到三丫,许久未见,不知程晏维与她过得如何。

二房的气氛不好五丫曾想过,却不想是这般冷清,想当初进进出出的下人数二房最多,也数二房最热闹,如今倒是冷淡了,好在大家虽然没有雪中送炭,但也算自扫门前雪了,没来失意的二奶奶这里踩上几脚。

门口眼尖的丫鬟瞧见五丫从大门口进来,赶紧迎上来笑着道:“三奶奶来了?”甭管是来干什么的,二房已经好久没来过人了,丫鬟想着自己态度若是不好,外一是来关心自家奶奶的倒得罪了个人,若是落井下石的等出来再冷落也不迟。

只是瞧着五丫也不太像来找事儿的样子。

“三奶奶有功夫劝劝我们奶奶,这几日奶奶吃得也少了,睡得也不安稳了。”那丫鬟道,遇上这么头疼的事,谁能吃得下睡得着只怕是没长心,更何况是二奶奶这种浑身上下长满了心的人。

一进屋丫鬟就轻声唤道:“奶奶,三奶奶来了,您起来瞧瞧?”

五丫往里一看,二奶奶半躺在贵妃榻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她虽瘦的两颊往里凹陷,但妆容依然精致,脸色虽苍白,但大红的衣裳映衬下也没那么不病气了。

无论站在什么立场,五丫佩服这样的二奶奶,受打击了也不低头,即使境况再糟糕,也要活得漂亮,不光是给别人看,也是给自己看。

二奶奶闻声抬了抬眼,并没有起身,懒洋洋的道:“你下去泡些茶来,别亏待了客人,到了二房来连口茶都吃不上,显得寒碜。”

五丫也道:“冬梅也跟着去吧,不用在这儿伺候着了。”

冬梅应了一声便跟着去了。

二奶奶这才慢慢起身,坐在贵妃榻的边上问道:“怎的三弟妹这么有空来我这儿瞧瞧,以前这二房好的时候也不见弟妹来过一回,如今我落魄了没人看得起了弟妹倒是来了,”说着勾起嘴角,冷笑一下道:“不过就是我落魄了也轮不到弟妹来踩我一脚不是?”说着抬起头,斜着眼睛似笑非笑般瞧着五丫,虽坐着比五丫矮上许多,可那气势却半分未减。

五丫笑了笑自顾自的坐在一旁的绣墩上,“那我这样二嫂是不是能感觉舒服些?”

五丫坐直身子与二奶奶平视,一点不显怯意,更不显贬低,“二嫂倒是会错了意,若是真想踩上一脚,恐怕我一日来上三趟都不嫌麻烦,如今我来不过是想与二嫂聊聊,陪二嫂解解闷,交交心。”

说到交心,二奶奶眼睛一亮,然后打量了五丫一番,道:“交心就算了,明人不说暗话,想必三弟妹今个儿来也不是白来的,成王败寇,这世上向来都是落井下石理所当然,哪有什么雪中送炭呢?”

“炭弟妹我送不起,我不过是想与二嫂做个交易罢了。”五丫从来时零分把握已经加到三分把握,确定二奶奶会与自己合作,从她眼神里便瞧得出来。

“什么交易?”二奶奶来了兴趣,却还是那副样子,只是精明的眼睛里露出几分期待。

“不知二嫂有没有想过,为何侍竹这事有些蹊跷?最初的时候我也没多想,但后来我便查了查这侍竹的来历,才想起来,她是大嫂当初从老夫人那里讨来送给我的丫鬟,本不是我房里的人,因她打理花草特别擅长,便一直帮我打理花草从不近身伺候以至于我不太了解。”

二奶奶眉头皱了皱,“你的意思是?”

“二嫂有没有想过一石二鸟之计,本的就是别人设好的圈套等着请君入瓮呢,二嫂若是问我有何证据,我倒是没有,但二嫂是个聪明人,仔细想想这原委,便能想明白些。这其中获利的只怕只有一人,而这个人又看似跟此事毫无关系。”五丫答道。

只见二奶奶的手抓皱了自己的裙摆,五丫心里便又多了四分信心。

“即使这事儿是大房那位做的,可是除了与我的关系更差了些,你并没有什么损失,倒是我失了丈夫的心,公婆的信任,丢了管家权,你为何要与我这样的败将合作?”二奶奶继续问道,还有几分犹豫。

“二嫂说的在理,表面看起来,我只不过与你的关系更差了,可是归根结底这事儿也有我监管不力的责任,母亲心里会没有疙瘩么?本的母亲待我便不亲近,又出了这样一档子事儿,再者二嫂若是倒了,下一个她会对付的是谁?还有就是我本与二嫂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关系为什么一步步恶劣,其中雪球的死也有不少成分吧?”五丫一步步引着二奶奶的思维。

“真可惜,那畜生还真不是我杀的。”二奶奶一笑,有些幸灾乐祸的成分,五丫虽然厌恶,但也知道,她好就好在什么都摆在明面上,从不暗箭伤人。

“我知道不是二嫂,是大嫂嫁祸给你的,我只是不小心发现了真相而已。”五丫说着,瞧见二奶奶肩膀动了动,心里有了九分把握。

二奶奶冷哼一声,“这个贱人!我与你结成同盟,你有什么好处给我?”

“帮你拿回你想要的,成全你,也保全我自己。”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有个帮手二奶奶是不会做亏本生意的。

二奶奶想了想,只道:“好,你说怎么做便是,你若是胆敢在中间使什么猫腻,小心死都死得很难看。”

见二奶奶这般爽快,五丫也道:“我们需要从长计议,而且还要保持表面上僵持的关系,要知道二嫂你输就输在了太自信上,大嫂可不是那样的性子,若是不演的像些,她怕是不会放松警惕的!”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