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二丫既然设了套,那必定会把事儿想办法传到姚老爷的耳朵里,不然也不会拐弯抹角的做这么多,她可是从不做无用功,而姚老爷知道后,第一个反应是将三丫训了一顿,不懂规矩不知礼数的帽子这回可是扣严实了,一次令人失望不足为过,若是知错不改一次接着一次,就不能让人再相信了,而三丫两次都栽在二丫手上,也把自己这副不争气的德行奠定的结结实实。

姚太太心里生着闷气,又十分懊悔,悔得不是太过宠爱三丫,而是小时候怎么没好好教她宅斗的本领,以至于长大了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设计,姚太太现在是恨不得把三丫塞回肚子里再造,然后从胎教开始。

姚太太靠在椅子上,满脸愁容,这三丫怕是寄托不上什么希望了,以后只希望自己宠爱的女儿嫁个好人家,婆媳相处融洽平安快乐的渡过一生。避免不必要的争斗,想到这里,姚太太叹了口气。

这时,一个身影走进来,姚太太脸上转忧为喜,招手叫道“善礼,这边坐。”

姚善礼眼睛笑得弯弯的,坐在姚太太身边的凳子上,关心道:“母亲的身体应该再无大碍了吧?”

姚太太对自己懂事的儿子向来很满意,并时常以自己的长女和长子为骄傲,看儿子如此关心自己,心中一暖,“早就好得差不多了,你只管读好书便是。”

“是,母亲。母亲今日找儿子来是不是为了三妹的事儿?”姚善礼问道。

姚太太微微颔首,“你这个三妹一直不省心。那日撞见的人是谁家的公子?”

“是京城伯南侯三公子江桐,不过他向来不拘小节,虽然嘴上有些不规矩,但人品还是好的,另外一个与儿子同路的是父亲的学生,宋言书,母亲您应该知道他的人品,所以不会传出对三妹不利的话。”姚善礼解释道。

姚太太这才放心,刚想让姚善礼回去学习,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眼睛闪着光,问道“宋言书多大?可曾婚配?”

姚善礼一怔,照实回答:“言书与我同岁,并无婚配。”

“这便好。”姚太太自言自语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姚善礼试探问道:“母亲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我看宋言书那孩子是极好的,人品佳读书又认真,你父亲很是看重,虽然家境平平,前途却是光明,前一阵子你父亲说二丫该是婚配的时候了,今日你一提到,我便动了心思,你知道我虽然不喜欢宋姨娘她们母女,但也不至于在二丫的婚事上作梗,毕竟那也是家里的小姐,嫁得不好怎么都会招人诟病。”姚太太有一点最好,向来是恩怨分明,绝对不会公私不分。

姚善礼心中却有几分不悦,只觉得那心机重的二妹配不上宋言书那样的才子,兴趣缺缺道“人家也未必看得上二妹。”

“凭你父亲与他的关系,再加上他的懂事,必定不会拒绝的,我只要与你父亲商量商量便可。”

看姚太太如此坚持,姚善礼一个男子不好插嘴后院的事儿,只好道“那母亲看着办罢。”

隔日,姚善礼与宋言书同处一处,正巧一起往出走,姚善礼犹犹豫豫最终还是决定探个口风,免得母亲白忙了一场,于是开口问道“宋兄,那日在府里见到我四个妹妹觉得如何?”话一出口,姚善礼觉得真是又唐突又轻浮。

宋言书怔了一下,“只见过一面,又没仔细瞧,还真说不出如何。”

姚善礼略带失望表情,“我四个妹妹果真不够出众,宋兄都没仔细看上一眼。”说着自己还摇了摇头。

宋言书笑道“姚兄这话怎么说,人家是姑娘家,我怎么好一直盯着看?要说评价,我倒可以用青旁全部概括了。”

“宋兄请讲。”姚善礼来了兴致,非要听一听才是。

“四位小姐可以分别用倩,靓,静,清四字来讲。倩者,美也。靓者,俏也。静者,贞也。清者,朗也。”

姚善礼听完眼睛一亮,单单从外貌来讲,宋言书用这几个字巧妙概括了四个人的特点,二丫美丽,三丫俊俏,四丫贞静,五丫清朗,不愧为才子,让他好生佩服,“那若是选妻,宋兄觉得哪个好?”

宋言书笑着拿扇子一拍手,“当然是静者。”说完才发现自己失言,补充道“姚兄别误会,没有别的意思。”

“没事没事,你我何必如此见外。”姚善礼从小便与宋言书是同窗,所以见外倒真是不用,况且他也放了心,看来宋言书对四丫那种姑娘印象最好,贞静的最适合做妻子不过。

西院这边五丫狠狠地打了个喷嚏,然后四丫也跟着打了一个,五丫笑着道:“敢情这个还传染,”说着两人笑了起来。

清晨小鸟在树枝上叽叽叫着,不时的飞来飞去好像为好天气而开心。

姚太太跟姚老爷坐在院里树下下棋,姚太太笑得像朵花一样,最近姚老爷为了回京的事儿奔波很少回府,再加上时不时得去梅姨娘处,更是少见,今日两夫妻能面对面下棋最开心不过。

“老爷难得好兴致,愿意与我下棋。”姚太太伸手轻轻放下白子,姚老爷摸着自己的胡子,一边思考一边回答:“与夫人下棋是一件趣事,况且咱们好久没有对弈了不是?”

“是,老爷的棋艺又有长进了。”姚太太夸道,一旁的梅姨娘忙着吩咐下人给两人端茶倒水。

姚老爷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二丫的婚事琢磨的如何了?”

“我心中有不错的人选,就不知老爷这边怎么看。”

姚老爷挑了挑眉,“哦?”了一声,放下黑子,继续问道“是哪家的公子?”

“是老爷的学生,宋言书,听善礼说那是个人品极好的孩子,老爷又看重他,我就想着做女婿更近一层也没什么不好的。”姚太太笑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心里却是没底,生怕他觉得宋言书门第太低。

却没料到姚老爷点了点头,“夫人跟我想到一起去了,言书确实是尚佳的人选,虽然门第低了些,确实个好苗子,书读得好,脑袋又不迂腐,想必以后比我这个老师有发展,这又要上京赶考了,前途无量啊。我回了京也不是什么大官,言书配咱们家的庶女倒是有余的,而且低嫁一点好,言书是家里的独苗儿,嫡子,婆婆不敢拿捏又没有妯娌,比起嫁进大门大户做庶儿媳,不知舒坦了多少倍。”

其实说到这里,姚太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姚老爷这般替一个庶女考虑,怎么说都是有些过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二丫这孩子有福气,老爷也看好宋言书我便放心了。”

姚老爷把棋子放在棋盘上,绝杀了姚太太,然后道:“这事不急,也不可鲁莽,倒是探探言书的口风再说。”

“是,老爷想得周到。”姚太太回,“老爷,你赢了。”

“夫人是歇了太久,棋艺退步了才给了我机会。”姚老爷心情极佳,多说了几句,两人便又下了一盘。

隔日姚老爷又跟宋言书谈了谈,提上一嘴,宋言书是个老实人又重情义,见自己老师都开口便也没拒绝,娶什么样的妻子不是娶,何况老师博学多才,女儿肯定也是知书达理的吧,自己又见过二丫的样子,生得不只是端正十分漂亮,又是家里的庶女,娶回去不会像嫡女一样给自己母亲气受,怎么想都是好的,索性接受了姚老爷想要连姻缘的美意。

西院这几日安静了不少,三丫又被禁足了,二丫不知怎么天天在房间里绣东西,剩个不爱说话的四丫,五丫也乐得清静,只是看二丫那副小媳妇儿的样儿,五丫总想嘟囔上几句,生怕嫁不出去,这就开始绣嫁衣了,却每次都被四丫捂上了嘴,让二丫听见,记恨上可不是个好事。

五丫知道,这出嫁时一辈子的大事,二丫看重是再正常不过的,不管怎么说,都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在家斗翻天出去还是一家人,她还是希望二丫嫁得好的。

只是二丫不是五丫这样想的,二丫是个心比天高的,虽然是庶出,在家里却当真没像四丫与五丫那般受窝囊气,姚老爷也总是高看她一眼,所以二丫想嫁的定是个不俗的,只可惜这次二丫看走了眼,看中了那日一身蓝衣英俊潇洒的江桐,女孩子年轻时候都是爱做梦的,她忘了江桐是个风流浪子,更忘了那是京城侯门的嫡出三子,是怎么都高攀不上的,她犯了一个最大的错就是跟当年幼小的五丫一样,以为坐上枝头自己就是凤凰了。

宋言书做女婿的事儿在姚老爷和姚太太眼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像这种封建大家庭,庶女的婚事通知下去就好了,宋言书又是顶好的,姚太太便直接叫了二丫与宋姨娘来正房,进行所谓的形式上的‘商量’。

宋姨娘站在正堂,二丫坐在姚太太的下首处,姚太太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手端着茶杯抿了一口,道:“今个找你们来,是说说二丫的婚事。”

话音刚落,气氛就紧张了起来,宋姨娘是因为气度小,以为姚太太要给她们母女小鞋穿,所以在二丫的婚事上要做文章。

而二丫紧张是因为她知道,太太给她说的亲事绝对不是她看中的那门。

“我和老爷商量过了,都觉得宋言书一表人才,又与二丫年龄相近,适合成亲,而宋言书也很是愿意。你们看如何?”姚太太带着商量的口气,却把与姚老爷商量直接搬到了最前面,也就是说这是个无效的商量。

宋姨娘支吾了两声,看了二丫发白的脸没有直接说话,姚太太见二人都不支声继续道:“那宋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却也算是小康富足,家里又只有一个独苗,二丫若是嫁进去定不会吃亏,何况老爷十分看好宋言书,说是考科举前途无量。”

宋姨娘把姚太太的话在肚子里转了好几遍,快速的反复思量,觉得这的确是门好亲事,只可惜门户低了些,二丫若是嫁了,自己就别想靠这个女儿的亲事来翻身了。

“太太没有更好的了么?”宋姨娘试探性开口,语气比平时尊重了很多,毕竟现在有名门掐在人家手里。

姚太太脸色一变,没想到对方真的敢谈条件,便大声斥道“一个庶女还想嫁什么样的?这可是嫡出媳妇儿,难不成真要去高门大院里面做庶出媳妇儿受人白眼才开心么?!”

宋姨娘缩回头不再说话,心如死灰,知道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用余光看了一眼二丫,只见她咬着唇,不出声。

半晌,二丫站起身子,道“母亲,女儿不想嫁宋言书。”

姚太太万万没想到一向装作玲珑乖巧,心机颇深在老爷面前扮猪吃老虎的二丫竟然公开拒绝了亲事,难不成是自己没说清楚老爷爷同意了,还是这二丫脑袋进水了?

“你这是什么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单凭你一句话就能把亲事退了么?让你父亲的面子往哪放?”姚太太言辞犀利,不给二丫半点回嘴的机会。

可是二丫向来是牙尖嘴利的主儿,如今一看撕破脸便胆大道:“母亲和父亲又没与我商量,现在硬塞给我一门亲事,难不成女儿就要接受么?”

姚太太冷笑两声,“真是不知好歹,更不知廉耻,哪家的女儿自己定亲事的?!”

宋姨娘见形势不好,今个这二丫不知是不是撞了邪,莽撞的跟三丫有一拼,“太太,二小姐不懂事。”然后伸手轻轻拉了拉二丫的衣角,二丫这才闭嘴。

姚太太一挥袖,“都出去吧,这亲事我和你父亲已定,没有商量的余地。”

二丫站起身,勾起嘴角一笑,道:“是,母亲,女儿明白。”

宋姨娘从正房一出门就拉着二丫走到没人的角落,焦急问道:“你是怎么了?怎么这般沉不住气,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难道要因为亲事在你父亲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么?”

二丫甩开宋姨娘的手,轻轻拉了拉褶皱的袖口,边整理边道:“她以为她能包办我的婚事么?让我嫁给宋言书那样的穷书生就是让我去受罪!怎么我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何况单凭她几句话宋言书就真的前途无量了?那我还可以说我是皇家的公主呢!”

宋姨娘转念一想也是这样的,不能单凭一句前途无量就下了赌注,赌了一辈子,“那我再帮你想想办法。”

二丫像是听了笑话一般,挑眉道:“你帮我想办法?我的亲事这般曲折归根结底还不是你?若我是从太太肚子里出来的还会这样么?”

宋姨娘不敢置信的看着二丫,她小时候不是这样的,每次见到自己都十分亲切,可是随着越来越大,对自己也越来越冷淡,自己管账以后更是极力让她过好,三丫有的,宋姨娘都是偷偷弄一份给二丫,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却变成了女儿嘴里的埋怨。

见宋姨娘不说话,二丫知道自己失言说错了话,只尴尬道“我自己会想办法。”留下一句话,就快步走开了。